大雨下了整整一夜,直到破晓时分才渐渐收敛,天色终于放晴。
三人在义庄将就了一夜,幸得除了三间停放棺木的大堂之外,侧面还剩下两间房屋,虽然简陋,好歹有瓦遮头,比露宿街头淋雨要好上百倍。
但对于头一次下山的慕容未央来说,这种苦楚是她从未料想过的,她担惊受怕的一夜不敢闭眼。
一想到隔壁房里停的全是死人的尸体,她就感觉浑身发麻,要不是怕惹简师叔生气,她真的情愿去大街上呆着,也不想来这种地方过夜。
谢枫打坐一夜,以真气运行几个小周天,待睁眼之时天已大亮,而简师叔早已经不在屋子里了。想必他离开时声音很轻,谢枫竟然对此毫无察觉。
他刚打开门,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晨光熹微,而是顶着两个黑眼圈一脸怨念的‘白衣女鬼’。他被吓得心弦一绷,仔细一看才发现,哪里是什么‘白衣女鬼’,而是他的未央小师妹。
他忍俊不禁道:“你是专程来吓唬师兄的?”
“你还敢说!”她又气又怨的跺了跺脚,“就怪你,非得跑到这种鬼地方来过夜,害得人家心惊胆战了一个晚上……”
“行行行,是师兄的错行了吧?”他笑着哄道:“你还不赶紧找地方梳洗一下,就这副模样要是被外人瞧见,你这仙门第一美人的名号可就要保不住啦!”
“你还笑!”她气得上前一脚踩上他的脚背,踩完便转身跑走了,这猝不及防的攻击让谢枫踮着脚直喊疼,但看着她跑走的背影,他的笑容里仍旧带着宠溺的意味。
忽然察觉到一抹视线向他投来,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。
他猛地转身望去,看见穆十三就站在屋子的另一头,负手而立,神情冰冷。他还是昨夜遇见时的那一身衣着,头发也仍旧凌乱,白色的抹额藏在发丝之间,若隐若现。
分明还是昨夜那个少年人,可仅这一瞬,谢枫却从他身上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威慑之气。
“十三。”他主动朝他走过去,走近后发现他已敛去神情中的冰冷,眼底浮现出的是深沉的倦意,他问:“莫非你昨晚在大堂守了一整夜?”
“义父遇害,尸骨未寒,入殓之前我得守着他。”穆十三垂下眼帘,平静之下难掩悲伤之情。
“虽然很想安慰你,但无关痛痒的话说了又很多余,所以就不说了。”谢枫在他的身旁站定,与他望着同一方向,“不过我可以向你保证,定将这些害人的魔物除尽,这样至少能让令尊在九泉之下得以安息。”
“虽然此时我应该礼貌的跟你说声多谢,但我实在不想自欺欺人。”穆十三无情的拆穿了他的好意,幽幽说道:“像这种被吸干精气的人连灵魄也没有,是不可能出现在九泉之下的……”
谢枫听后,颇为意外的看侧目望向他:“不会吧,这些你都懂?”
“我说过义父生前会法术,我稍微懂一点也不奇怪吧?”
“不奇怪,很理所当然。”他微微一挑眉,十分好奇的盯着他看,“只不过……”
“只不过什么?”
“也没什么,”他灿笑着说道:“就是你给人的感觉似乎有点神秘,越来越出乎意料了。”
“是么?”穆十三瞟了他一眼,随即便撇开了视线,唇角勾勒出一抹冷淡且讽刺的笑容道:“原来你们这些神仙当得久了,连见着一个乞丐都会觉得神秘,有趣。”
“诶,我可没有看轻你的意思啊,你别又想歪了。”谢枫赶紧解释道:“想当初我上山修行之前,也是在街上讨饭的乞丐,被师傅捡走时我才十岁,现在想想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……”
这回轮到穆十三意外了,不禁回头重新打量了谢枫一番,“看不出来,原来你这样的人物也曾受过那种苦楚。”
“你别取笑我,我可不是什么人物。”他自嘲的说道:“在玄天宗我除了天天惹师傅生气之外,什么都不会,隔三差五就罚我去听雪峰面壁思过,在那种冰天雪地的地方,要不是有未央师妹偷偷给我送酒喝,我恐怕早就被冻死啦!”
“是么?”听着谢枫的自言自语,穆十三眼中露出几分羡慕的神情,“看得出来,你与那位师妹的感情很好。”
“嗯。”他点点头,说:“她自小长在玄天宗,因此对山下的世界一无所知,昨夜其实并非是她有意冒犯。”
“绕了这么大一圈,原来是想说这个。”
“那你能原谅她么?”
“我又没真的怪她。”穆十三说道:“不过我开始有点儿羡慕你了,有个对你好的小师妹,还可以跟着那些厉害的人修行……”
“那你想不想到玄天宗跟我们一起修行?”谢枫突然来了兴致问他。
“你也太天真了。”穆十三无奈的看了他一眼,“这种事情,岂是我想便可以的?”
(本章完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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